一挂竹帘,带给你幽静的家居生活
老郭的日常记录
2020-06-20
古人所谓竹头木屑皆有用,良有以也。
竹帘,古往今来都是人们喜爱的居家用具。
清代段玉裁在批注《说文解字》时解释“帘”之一字:
帘,施于堂之前,以隔风日而通明;帘,析竹缕为之,故其字从竹。
可知,帘的本意即为竹帘,用来阻隔风吹日晒,遮挡外界视线,分别堂室内外。
竹帘始于何时,现已无明确根据,《庄子》中书:
有张毅者,高门县(通“悬”)薄,无不走也。
薄,即帘。
可知春秋时已有悬帘的习惯,但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这样来自民间、实物丰富的文献中却并无记载,可见当时竹帘还不是常见之物。
汉代遗闻轶事的《西京杂记》所书:
汉诸陵寝皆以竹为帘,皆为水纹及龙凤像。昭阳殿织珠为帘,风至,则鸣如珩佩之声。
说明在汉代,悬挂竹帘成为风尚,尤其名门贵族,还会在竹帘上绘制精美的图案、织上流光溢彩的明珠,微风拂过便有清脆的鸣响。
时间到了唐宋,绣帘、织帘、画帘又通谓之竹画帘或画帘开始流行。
李煜《临江仙》有词为证:
子规啼月小楼西,画帘珠箔,惆怅卷金泥。
其中,用细丝将竹签连缀而成,施以彩墨作画,谓之画帘;
用竹丝将画编织,谓之织帘;
用竹丝与彩丝线将画混合编织、刺绣,谓之绣帘。
这样的做法一直持续到如今。光绪年间油漆彩绘的画帘,用竹丝作纬线,蚕丝作经线,然后在帘子的幅面上画以山水、人物、花卉、翎毛、走兽,极富想象力。
生气郁郁,风声月色,世态炎凉,起于“帘”间。
竹帘不但可以织绘图案,还可以漆成不同颜色,谓之漆帘。宋晏殊《踏莎行》有:
翠叶藏莺,朱帘隔燕,炉香静逐游丝。
此“朱帘”即指红漆竹帘。
红漆竹帘常见于皇家,比如《日下旧闻琐缀录》:“明成化中阁门,则夏秋悬朱筠帘,冬春紫毡帘”。
《红楼梦》中更记载有复色竹帘,色彩极为富饶,只红色系就有暗红、大红、朱红、橘红、银红等色;蓝色系,有深蓝、藏青、宝蓝、天青、蛋青等;绿色系,有墨绿、茶绿、翠绿、石绿、淡绿等;黄色系,有淡黄、金黄、香色、茶色、深茶等……
可见从古至今,皇室贵族或平民百姓,都十分喜爱悬挂竹帘。这种通过简单巧妙的木结构制作而成的帘子,方便收纳,易于悬挂,遮光但不密闭,而是从细缝中滤出一道道光晕,在室内营造出幽静朦胧、光影浮动之感,十分雅致,富有闲趣。
所以许多人,哪怕生活条件一般,也要在家中挂上一副竹帘,以求居处与身心的宁静与和谐。
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刘禹锡陋室铭中所写:
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。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。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。
虽贫寒简陋,但其人何其骄傲——这是个陋室,其间唯一贵重的,就是我的品德了。
不怪刘禹锡自夸,当时文人心中的确有一股气节,是无法被生活所迫的,其他人也因这份气节而尊重你,并不以你家境贫寒为意。例如《齐书》曰:
沈麟士,字云桢,有高尚之心,居贫,织帘诵书,号为织帘先生。
沈麟士这个人,十分贫穷,以织帘为生,且不忘读书之事,旁人尊重他,便以“织帘先生”称他。
以“帘”为号,足见时人对竹帘的尊敬喜爱。
无独有偶,刘禹锡还有一位朋友,便是有名的大诗人白居易,虽当着官,却也不是个富贵命,于是二位“穷酸”时常相互唱和,时称刘白。
白居易于庐山筑草堂时,有文《庐山记》,记草堂布置道:
草堂成三间,……砌阶用石,幂窗用纸,竹帘纻帏,率称是焉。堂中设木榻四,素屏二,漆琴一张,儒、道、佛书各三两卷。
虽是草堂,却以有限之力精心布置,以获得精神愉悦,方寸之中亦能遨游精神,何等放达自旷、疏阔恬雅!
至此,竹帘成为了内外通融、居室幽旷、心神畅达的象征。
何谓安处?
吾所居座,前帘后屏。
太明则下帘以和其内映,太暗则卷帘以通其外曜。
内以安其心,外以安其目。
心目皆安,则身安矣。
这大概是对竹帘,最好的诠释了吧。
帘里,是闲枕、凉簟、净几、静砚、书卷、新诗;
帘外,是清风、明月、烟雨、修竹、花影、闲云。
帘动风来,抱枕看云卷云舒,卧席观月圆月缺,烹茶听风起风停,焚香等花开花落。
这正如文征明的后代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中所写:
长夏宜敞室,尽去窗槛,前屋后竹,不见日色,列木几极长大者于正中,两旁置长榻无屏者各一,不必挂画。北窗设湘竹榻,置簟于上,可以高卧。几上大研一,青绿山水盆一,尊彝之属,俱取大者。置建兰一二盆于几案之侧,奇峰古树,清泉白石,不妨多列。湘帘四垂,望之如入清凉界中。
薄如蝉翼淡如烟,万缕千丝总相连。
将生活的细节艺术化,在平凡的生活中经营处一种古朴幽静的氛围,竹帘隔间,收放皆宜,分隔房间,遮光通明,对营造家居相对闭合的艺术空间,有着十分美妙的效果。
放下竹帘,似乎不止是刺目的光晕,而将屋外的纷扰杂乱一并隔除,帘里有香茶案几、器物珍玩,帘外有山水园林、亭台楼阁。
身心疏阔,精神旷达,饮食起居,皆有幽趣。
竹帘隔室,更隔世。